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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跑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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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小時後,沈音之活了。

一口氣承包整盤糖醋排骨兩碗飯,肚皮撐得圓滾滾不說。

飯後心血來潮滿屋子追著貓跑,嚇得貓到處飛檐走壁,不小心跳上衣櫃上層,這下前腳搭櫃門,後腳踩櫃板。

——可謂前頭收不回,後頭跟不上,身體被迫拉長再拉長,處境很是尷尬。

“你下來啊。”

沈音之完全詮釋什麽叫站著說話不腰疼,仰頭可勁兒教唆:“你是貓,摔不死的,跳下來就行。”

貓:“……”

說得好聽有本事你來跳啊!

子非貓安知貓摔不死?

它冷冷無視她,依舊縮手縮腳進退兩難。

沈音之嘆氣:“你有九條命,怎麽膽小成這樣,算了,我在下面接住你行吧?“

她攤開雙臂,滿臉真誠:“跳吧,我肯定能接住。”

“喵喵?”

貓半信半疑,奈何沒有更好的選擇,便原地壓低肥胖龐大的身軀,醞釀情緒,然後,英俊瀟灑縱身一跳——

沈音之瞬間後退三步。

眼看著貓咣當貼上地面,立刻鼓掌予以表揚,萬分驕傲:“你看,我就說摔不死吧?”

同時不忘善良提醒:“就是別的貓摔下來腳落地,你摔下來臉落地,為什麽會這樣?你是不是應該減肥了呀?”

【你才減肥,你全家都減肥。】

貓尾巴拍地板,眼神兇狠,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危險聲音。

下秒鐘變成惱羞成怒的貓,追著笑嘻嘻的小姑娘到處跑。

一人一貓活力無限。

“憂郁?”沈琛神閑氣定坐在沙發裏,仿佛早有預料,好整以暇地問:“壓抑?”

心理醫生略顯尷尬。

“剛才測試結果是真的壓抑啊,你要相信我的職業水準,絕對不會出錯!只不過我以為應該是長期傾向,沒想到。。。”

他摸了摸下巴,好奇:“你到底說了什麽,怎麽她突然開心了?”

沈琛:“你猜。”

“猜什麽猜。”醫生扶額:“三十歲的人能成熟穩重點嗎?”

“確實沒什麽好猜,反正說什麽不重要。”

沈琛半落眼皮,手指沿著茶杯沿移動,“重要的是沒人比我了解她,我說過她不會出問題,就不會出問題。”

醫生不服:“那測試你怎麽解釋?”

“想出去玩,鬧小孩子脾氣而已。”他瞥了瞥他,慢慢吐出三個字:“你不懂。”

“……”

不是,我不懂就不懂你驕傲個什麽勁兒呢?

這是秀恩愛嗎?

是的吧?

醫生再次無語凝噎,臨走之際才組織好話語,挑釁反問:“就當她沒有壓抑沒有憂郁,我被測試誤導。那你算怎麽回事?明明覺得她在鬧脾氣,為什麽還要放她出去?可別說是我的慷慨發言起了作用啊,我不信這種鬼話,你就壓根沒采納過我的建議。”

“不然呢?”

“她不聽我的話,軟硬不吃,昨天鬧絕食今天又鬧嗜睡,我能怎麽辦?”

沈琛半側著身,漆黑眼珠原本隨著沈音之不動聲色地轉悠。

這時倏忽轉了過來,暗沈沈地掃過他,定定落在外頭的路燈光暈上,翹起的唇角泛著幾分自嘲。

一句‘還不是她說了算’伴著冷風吹過,醫生很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。

順便:“嗝。”

飽了。

周六,下午三點的發布會。

沈音之起個大清早,換好幾套衣服上下樓跑動,活像麻雀站在臺階上嘰嘰喳喳,不斷問:“好不好看,這衣服好不好看?”

“好得不得了,打著燈籠找不找更好的。”

劉阿姨非常捧場,甭管你問什麽,她給的答案永遠是,好看好看非常好看。

以至於沈音之有點兒懷疑,就算自己披著麻袋走出來,劉阿姨照樣能面不改色地誇:好看!

她轉個圈,又問:“那這個好看,還是剛才那個好看?”

“我想想啊,我想想。

這就涉及劉阿姨的盲區,她老半天沒想出下文。

沈音之索性去煩沈琛,拉扯他問好不好看。

沈琛正在發郵件,頭都不擡地說:“好看。”

“亂講,你根本沒在看嘛!”

沈音之不樂意地撲到書桌邊上,雙手壓住筆記本電腦的屏幕,合上,白凈的臉湊得很近,兩排睫毛卷卷翹翹。

“好不好看?”她眨呀眨巴眼睛。

“好看。”

沈琛擡起手,想摸摸腦袋。

不過還沒摸著,她咕噥‘我就知道好看’,喜滋滋的轉頭就跑,不知又去琢磨什麽好看玩意兒。

劉阿姨搖搖頭道:“換了十幾套衣服,我這兩只眼睛硬給看花。”

但也發自內心感嘆:“還是這樣最好,她高高興興的,家裏才能熱熱鬧鬧。”

熱鬧。

沈琛有些失神地想,僅僅這幾天的熱鬧罷了,誰知道能持續幾天?



下午兩點,打扮好的沈音之猶如小學生郊游,蹦蹦跳跳準備出門了。

說好沈琛陪著去,他卻忽然止住腳步,說了聲:“等等。”

等什麽?為什麽要等?

該不會臨時反悔吧?!

沈音之暗中警惕,加急小碎步往前偷偷摸摸地挪動。

小動作落在沈琛眼裏,他只消兩根手指頭揪住後衣領,輕而易舉便將她拽了回來。

“你不能耍賴皮,你已經答應我了!”

沈音之原地踏著步,兇巴巴道:“男人不能說話不算話,女人和小人才可以!”

沈琛立刻領悟到背後的強盜邏輯:“所以你可以說話不算話?”

“沒錯!因為我是女孩子,我又小,我可以賴皮。但是你不能,你——”

她說得理直氣壯,回頭想瞪。

而他冷不丁抱住她,十分用力。

是那種幾乎要把她壓扁了,揉碎了,塞進自己皮肉裏頭的力道。

“你幹嘛呀?”

隱隱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,沈音之沒有掙紮。

光戳戳他的胳膊,小小聲嘟囔:“你要是耍賴皮,我就不理你,抱我沒用的。—— 而且你抱得我開始疼了。”

“我不去了。”

沈琛的聲音好低,好輕,雲霧似的劃過耳廓。

說的是他不去,並非他們不去。

沈音之:“那我自己去嗎?”

“嗯。”

他俯身靠在她臉邊,兩片肌膚沒有隔閡地緊貼著,像只大大的熊在背後擁住她。

沈音之覺著不可思議:“真的不去了?”

“不去了。”

沈琛沒解釋原因,只是字字清晰,沈緩地說:“我就在家裏等你。”

沈音之的呼吸莫名亂了兩拍。

不過尚未想明白原因,他驟然又松開手,神色清淡道:“你走吧。”

她就這樣被指尖推著往前走兩步,踩在門線上,半只腳在裏,半只腳在外。

後頭是沈琛,貓,以及住了小半年的洋房。

前頭是藍天,雲,海面波光粼粼卷著浪花,漂亮又危險,深不見底。

沈音之不禁回頭看他,黑白分明的眼裏凈是不解。

她要走的。

這個家裏大概僅有劉阿姨不明所以,誤以為發布會是純粹的發布會,而非絕佳的離開契機。

剩下的人都知道。

她知道,他應該知道,連貓都知道她要走,昨晚被她生生搶走脖子上昂貴的項鏈,氣得牙牙癢。

她以為他會嚴加防範。

或者不以為然。

覺著她的小伎倆翻不出水花,便同之前那樣滿不在乎地陪她玩玩,關鍵時候再撕破臉皮,威脅她,告誡她,兇她,又想殺她。

就像貓逗手心裏的老鼠,允許你在小小範圍內胡鬧。

但歸根結底你是他的,你的天地是他的,沒有資格挑戰他的權威。

她不喜歡這樣。

所以這次抱著背水一戰的決心,萬萬沒想到沈琛突然變成這個做派,為什麽?

她想不透,她犯迷糊。

沈音之像驚疑不定的小孩停在原地不動,久久板著臉盯住他瞧。

風吹動她微卷的碎發,圍巾,還有櫻桃般鮮艷的紅色衣角,在空氣裏沒有規律的浮動。

“車來了。”

“走吧。”

沈琛緩緩關門,他的面龐身形逐漸窄小,仿佛被門吞了,全部消失。

沈音之永遠都記得那個眼神。

刻骨的驕傲,孤獨,不抱希望的沈默,死寂。

他根本不指望她再回來。

分明做好了徹底死心的準備。

兩點四十五,沈音之抵達發布會附近的停車場。

—— 總算來了,幸好來了,就怕她臨時出變故來不了。

“這裏!”

蘇井裏招了招手,無數問題堵在嗓子眼想往外蹦,不過瞧見她後頭兩個保鏢,麻溜兒吞進肚子裏。

面上故作惱怒的模樣,狂七拽八兇道:“你上輩子到底是烏龜還是鴿子,彩排不來就算了,正式的還玩遲到?就十五分鐘了趕緊的!”

邊說邊坐電梯趕去化妝室。

本來女保鏢還想進來,不過被蘇井裏一通暴躁的行業秘密說擋在門外,不了了之。

關上門,蘇井裏壓低聲音,語速飛快:“什麽都別說了,沒時間說,反正我們安排好了,發布會分內場和外場。內場是新聞媒體記者,弄噱頭的,外場有粉絲。待會兒你上臺唱完主打歌,坐在我左邊,記者肯定放屁似的瞎幾把提問,你愛回就回,不愛回拉倒。”

“應該十五分鐘搞定,然後粉絲進場,這棟樓會停電兩分鐘。你記住,我在你的右手邊,我說粉絲進場你就往我這邊靠,免得我拽錯人。”

他緊張。

看得出來他忐忑不安,唯恐計劃有變。

反而沈音之這個當事人被沈琛態度攪亂了,熱血激動不翼而飛,還有心情質疑:“可是你不能拉我呀,你會想吐。”

“我忍著不行嗎,大小姐?”

蘇井裏克制住翻白眼的沖動,哼哼道:“都說了這輩子當牛做馬,吐兩把有什麽。還有別的問題沒有,趕緊的。”

“我想想哦。”

沈音之悠哉悠哉想兩分鐘,“粉絲呢?”

“什麽粉絲?”

“她們來看我呀,我走了她們看不到我,以為我消失了,變成蝴蝶飛走了怎麽辦?她們會很難過的。”

她問得正兒八經,雙眼澄澈又天真。

蘇井裏焦躁到扯頭發的地步:“粉絲用不著你操心,你現在還有空為別人操心?”

“那肯定要擔心。” 沈音之打個哈欠:“我還想她們喜歡我的新歌的。”

“你還有心情打哈欠!!”

蘇井裏簡直恨鐵不成鋼,一口氣道:“我想過了,之後他們會放消息說黑粉搗亂,你受傷,為了安全只能立刻送去醫院。所有到場粉絲免費送簽名海報和簽名專輯就行,還有問題沒有?沒了吧?”

有也不敢有了。

沈音之點點頭,轉眼上臺唱歌,下臺接受采訪。

二十多個記者排排坐,攝像機哢嚓哢嚓拍,亂七八糟的問題數不勝數。

什麽靈感來自哪裏?

為什麽要創作單戀的歌,你在單戀麽,對象是誰,確定戀情後會官宣嗎?

封面為什麽這樣設計,有什麽奧妙,為什麽用這個顏色而不用那個顏色?

歌名是什麽意思?

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。

沈音之腦子沒轉過來,光腦袋瓜子像陀螺般轉來轉去,搞不清楚他們哪裏來的為什麽。

真是的,傻子都沒有那麽多為什麽。

“什麽時候才停電。”

她小聲逼逼:“我覺得他們都不聰明,和他們講話真累呀。”

蘇井裏:“……”

你有資格這樣嫌棄別人嗎,祖宗?

“三分鐘。”

他看了看手表時間,聲音緊繃:“右邊,我在你右邊,你沒有左右不分吧?”

沒有。

沈音之正想說,坐在最後頭的記者舉起手。

“我有個問題想問。”

正常流程要主持人請他提問,他才提問。

但這個人戴著口罩,不顧流程自顧自站起來,高聲問:“沈音之,當初章慧慧退賽是不是被你逼的?”

誰?

沈音之茫然問身旁:“章慧慧是誰啊?”

她真的忘了個徹底,對方仿佛因此被激怒,激動痛訴道:“都是因為你!你有內幕,你有後臺,是你逼得她退賽,被退學。現在她自殺了,今天是她的頭七,你竟然敢在這種日子開專輯發布會,是不是故意的?沈音之你是人嗎,我從來沒見過你這種惡心的人,非要把別人逼上死路,連死了都不給安生?”

這話冒出來,猶如石頭砸進湖水,記者媒體皆是嘩然。

沈音之後知後覺想起來,章慧慧就是那個長頭發,白裙子,舞臺恐懼癥,兩顆星,生日爸爸給她買蛋糕的女孩子。

她確實退了賽,退了學,被曝出潛規則的消息,後來便失去大批粉絲與關註,竟連死訊都沒人知曉。

“真他媽的人在臺上坐,鍋成天上來。”

蘇井裏罵了聲‘操’,給主持人使眼色。

主持人立刻微笑請這位情緒過激的記者離開現場,言語暗示現場保安幫忙。

那位矮矮胖胖‘記者’更激動了,胸膛劇烈起伏,“別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,還想裝無辜是吧?你做夢,我他媽拍到了,全拍到了!!”

他瞠目欲裂,眼眶裏血絲縱橫,眼下青黑煙圈,望向沈音之的視線仿佛摻著毒。

猛地伸手進外套摸索,甩出一大疊照片。

“我拍到了!”

他又哭又笑地吼:“你們大晚上拉拉扯扯,你們在車上亂搞,那肯定是你的金主!你根本不是靠自己的能力當上冠軍的,你這個婊子,都怪你栽贓誣陷慧慧,你排擠她!你搶了她的位置,害她死了還托夢給我!沈音之你不得好死,我他媽要弄死你,弄死你給慧慧陪葬——”

照片如雪花般四處掉落,大家紛紛彎腰去撿。

一張落在面前,沈音之才看了一眼。

燈滅了。

全場被黑暗籠罩,尖叫聲此起彼伏,最大聲仍是那個‘記者’,聲嘶力竭一聲聲的:“你去死,你去死,去死吧。”

“走!”

有人拉住她,擠過人群拼命地往外鉆。

像魚在縫隙裏求生。

兩分鐘之後燈亮起,所謂記者滿頭是血,場面混亂。

沈音之不見了。

兩個保鏢前前後後跑滿場,在樓梯口碰到,默契沖進停車場,只吃到一嘴車尾氣。

沈琛的手機開始嗡嗡振動。

“對不起,沈先生,沈小姐果然跑了,我們現在就——”

電話掛斷。

戛然而止。

跑了。

還是跑了。

他就知道會這樣,還在奢望什麽?

譏誚的笑聲溢出咽喉,手掌遮蓋著眉目,僅露出邊角,瞧見了保險箱外貼著的小紙條。

—— 什麽時候貼的?

沈琛揭來一看,龍飛鳳舞的字跡:我有事情要想想,過幾天想好了就回來,別找我,別打擾我。

翻過來,還有字:

你也想想,是不是應該把我的東西還給我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阿音:我想想要不要給你個機會,你,給我反思!反省!道歉!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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